建筑防火与保温节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多场大火起因于外保温材料

　　2009年2月9日元宵节晚21时许，在建的央视新台址文化中心发生特大火灾事故，大火持续六小时，火灾由烟花引起。1名消防队员牺牲，6名消防队员和2名施工人员受伤。
　　2010年11月15日，世博会结束半月，上海胶州路一栋高层公寓起火。大火导致58人遇难，另有70余人受伤。
　　2011年2月3日春节零点刚过，被称为沈阳第一高楼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皇朝万鑫大厦因燃放烟花鞭炮引发大火。投资30多亿元，150多米高的B座公寓楼被烧得只剩框架，A座主楼也起火燃烧。幸未造成人员伤亡。
　　这三把大火之后，建筑外保温材料的防火性能问题不得不被上升到政治的高度。
　　3月14日，公安部消防局发出《关于进一步明确民用建筑外保温材料消防监督管理有关要求的通知》(公消[2011]65号)，规定民用建筑外保温材料采用燃烧性能为A级的材料。
　　早在央视大火之后，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和公安部于2009年9月25日联合发布了《民用建筑外保温系统及外墙装饰防火暂行规定》(公通字[2009]46号文)。根据住建部和公安部46号文的要求民用建筑外保温材料的燃烧性能宜为A级，且不应低于B2级。建筑高度大于100米以上，保温材料的燃烧性能应为A级。其他民用建筑：建筑高度大于50米需要设置A级防火材料。
　　上海胶州路大火之前，2010年11月14日作为46号文的实施细则，上海市建设工程安全质量监督总站出台《关于加强本市民用建筑外保温系统防火质量管理的通知》，加强了对防火隔离带设置的设计和施工等方面的规定。对各类别保温材料给出了明确的选择：按保温材料燃烧性能的分级，A级的有岩(矿)棉、泡沫玻璃、无机保温砂浆等；B1级有：酚醛、胶粉聚苯颗粒等；B2级的保温材料主要有：模塑聚苯板(E)、挤塑聚苯板(X)、聚氨酯(PU)、聚乙烯(PE)等。尽管这个文件发出来是在“11.15”大火之后，但确象有预感一样让人有联想。
　　每出一次引起很大反响的大事件就会促使一个法律或文件的早生，这是一大显著现象。“及时性”做到了，但全面性和严谨性、科学性等方面则难免有时会有所折扣。

　　对65号文的反应

　　65号文短短的一段文字，有几个关键点：一是将民用建筑外保温材料纳入建设工程消防设计审核、消防验收和备案抽查范围。凡建设工程消防设计审核和消防验收范围内的设有外保温材料的民用建筑，均应将建筑外保温材料的燃烧性能纳入审核和验收内容。二是从严执行《民用建筑外保温系统及外墙装饰防火暂行规定》(公通字[2009]46号)第二条规定，即民用建筑外保温材料必须采用燃烧性能为A级的材料。三是从发布之日起，要求各地受理的建设工程消防设计审核和消防验收申报项目，要严格执行本通知要求。四是对已经审批同意的在建工程，如建筑外保温采用易燃、可燃材料的，应提请政府组织有关主管部门督促建设单位拆除易燃、可燃保温材料；对已经审批同意但尚未开工的建设工程，建筑外保温采用易燃、可燃材料的，应督促建设单位更改设计、选用不燃材料，重新报审。
　　公安部此文件的下发，在多个相关行业内俱引起强烈的反响。据记者调查采访，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反映：
　　其一是原来保温材料是由建设部主管的项目，在建设程序中由建设主管部门负责各方面的审核监督和管理。文件则明确提出要纳入消防设计审核、消防验收和备案抽查范围。其二是46号文是由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与公安部联合颁发的，而此文则是由公安部消防局下发，级别上不太相称。其三是强制把已使用的材料拆除该由谁来“埋单”。其四只能使用A级材料不符合目前的情况，一是没有这么大的产能，二是A级材料的保温性能以及施工技术还不成熟。文件下发后，在建的、报建的项目一下都不知该如何操作，停工等材料，而A级材料则即刻坐地起价。
　　该文下发后，各地的反应也不一，对于执行还是不执行的说法各地建设和消防管理部门都在紧急磋商。从几个省不同的做法可以看出端倪：如吉林省要求从严执行46号文，不执行65号文。
　　吉林省政府主要领导召集墙改办、建设局、消防总队等部门就65号文共同协商。会上，省领导指出：近段时间以来，由于消防总局65号文件的下发，给各地建筑、建材市场带来了巨大影响。吉林省各级主管单位考虑到本省“暖房子”工程实际现状，特别是自46号文施行以来，全省外保温市场运行良好，能够严格按照46号文的要求进行施工，综合各方意见，决定自即日起在吉林省全省范围内从严执行46号文的要求，对65号文中提到的在建民用建筑采用A级保温材料的要求暂不执行。
　　各地消防部门的做法不完全一样，但基本原则是严格执行，建设部目前还没有相应的文件出台。

　　保温材料的类别

　　保温材料按燃烧性能或氧指数分为A级、B级，A级为不燃材料；B1为难燃材料；B2为可燃材料；B3为易燃材料。为了执行国家《建筑节能条例》要求要达到节能50-65%的标准，各类建筑开始做外墙外保温系统。目前的保温材料按成份可分为有机材料和无机材料两大类，无机材料不可燃，也就是A级，有机材料是易燃的，在生产过程中根据有无添加阻燃剂，成为B1或B2。
　　目前在我国建筑保温材料行业，无机保温材料主要以三棉(矿棉、岩棉、玻璃棉)为主，保温砂浆虽已列入限用名单，但在南方地区使用还是比较普及。有机保温材料主要有发泡聚苯乙烯保温板(E)，俗称泡沫板；挤塑聚苯乙烯保温板(X)，俗称聚苯板；聚氨酯泡沫保温材料(PU)，由于材料结构的特性，具有较好的保温性能，但都是易燃材料，并且密度偏小，无法避免温差所带来的结构收缩，E通过添加阻燃剂也只能达到B2级防火；X能达到B1级，但对生产工艺要求较高，目前只有国外品牌能做到；普通PU最易燃，且产生剧毒烟雾，如要达到B1级防火要求，其成本相当昂贵。
　　总体而言，无机材料一般都能达到B1及A级防火要求，但由于其分子量小，形成不了空腔结构，达不到节能50%的要求。尤其在北方难以做到保温御寒基本上不适用。所以吉林省根据地域特点发文不执行65号文。

　　保温材料的选择标准

　　保温材料和产品必须要与工程非常好地结合才能达到保温效果。因此保温是一个系统工程。目前国内最成熟的保温系统，就是薄抹灰外墙外保温系统，该系统的市场占有率达到80%以上。外墙外保温薄抹灰系统是由专用粘接胶浆、聚苯板、锚固件、耐碱玻纤网格布、聚合物抹面胶浆、弹性腻子和弹性饰面层组成。专用粘接胶浆是高分子聚合物材料与普通硅酸盐水泥混合而成的改性砂浆，用以在基层墙体上粘结聚苯板和在聚苯板上粘接玻纤网。外墙外保温体系之所以称“体系”，是因为外墙外保温既要达到建筑节能要求，又必须考虑保温体系材料的匹配性，其粘结的牢固性、防护面层的抗裂性、保温体系的耐久性等。
　　因此，在制定防火要求的时候，也要考虑到该防火保温产品是否适用于薄抹灰系统，还要考虑该材料是不是可以快速扩大产能，因此，目前要推荐的材料应该是：能够满足节能要求，能够符合防火条例的规定、能够适用于薄抹灰外墙外保温系统、又能够快速大规模生产的材料，这样才是符合市场需求和安全要求的产品。
　　目前，国内市场上确实存在燃烧性能达到A级的保温材料，如：岩棉、酚醛树酯等，但这些材料由于技术水平、生产条件等所制约，目前尚不适用于外墙外保温体系。也许还有别的防火保温材料，从以上各材料的性能对比性可以看出，有的材料不能用于外保温体系，有的受生产技术水平的影响还不适合用于外保温体系，而这些问题同样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换句话说，虽然目前国内存在燃烧性能达到A级防火要求的材料，但其仍不能广泛用于外墙外保温体系。

　　目前推进的难题

　　同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副总建筑师、技术研究中心副主任车学娅女士介绍说，目前实施的难点在于以下几方面：
　　一是A级材料目前生产厂家非常少，就以上海为例只有几家生产岩矿棉板的。全国5000多家保温材料生产厂家大多数是生产有机材料的。目前我们国家所有的A级的保温材料的生产能力加起来，不够一个城市用。即便是全力以赴开足马力去建设生产厂，也要三五年以后才有可能满足市场的需求。
　　保温材料的防火性能在全世界发达国家也是一个难题，国外大多数使用的也多是有机材料，不过材料的质量和性能都比较可靠，管理严格，施工方面要求也比较严格。好的无机材料，主要运用在航空航天、高科技方面，不适宜用于建筑领域。比如山东青岛有一家工厂生产一种STP真空保温材料，但是不能在现场随意切割，而建筑用材有很大的特殊性，所以不是性能好就可以大量推广应用。
　　二是防火的保温材料在生产时要加入阻燃剂，工艺比较复杂，价格一般都在800多元一立方米，而普通的挤塑板每立方米只要300多元，价格相差了一倍多。央视记者调查发现在市场上根本买不到B2级以上的保温材料，大部分都是B3级的，因为价格高就无销路，生产厂家因此也少。量大面广的建筑材料使用，造价是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尤其现在推进的保障性住宅，造价是一个大问题。
　　三是保温材料防火的技术路线有两种，一是材料本身防火，二是构造防火，设置防火隔离带等，上海发的文件的主要是推荐构造防火的做法。而目前来看，几次大火，尽管是使用了有机保温材料，但是主要原因在于材料本身不合格，没有达到规范要求按标准使用，比如上文提到的三场大火中都连B3级未达到。
　　因此大火烧出来的其实是两个问题，一个是企业诚信问题，二是市场监管问题。开始执行节能要求以来，保温材料市场非常热，但也很乱，材料质量没有保证，低价低质品充斥市场，开发单位为了降低成本，一味选择质次价廉的产品，造成了目前市场上“劣币驱逐良币”的现状。其实一刀切使用A级材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有机材料从表面上是看不出其燃烧性能的，只有在点火烧的时候才会有区别。而施工企业或生产厂家会在抽查的时候用质量好的，而大量使用的时候又用另一种，很难监管。
　　所以要改变目前的现状，要从三个方面入手，首先是企业要讲诚信，对自己的产品质量负责。需要无论是开发商还是生产厂家应该“血管里流着道德的血液”。二是提高标准规范，提升材料的性能等级。三是加强市场监管。只要三管齐下，其实并非一定要用A类材料就应该可能让保温和防火鱼与熊掌兼得。
　　车工最后说，就象人们通过屡屡被曝的食品安全问题，如苏丹红鸭蛋、三聚氰氨奶粉、染色馒头、瘦肉精猪肉、氢化奶油蛋糕中了解了化学，通过一场场大火学习了保温材料的分类和特性，这样的代价岂不太惨重。普通百姓的专业知识是有限的，所以不具备分辨能力，而生产企业则是用专业的手法欺骗广大的消费者，道德的缺失，诚信和良心的幻灭最终的结果确实就应该是被清出市场。